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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月6日(上周五),由光线影业出品,毛启超执导,改编自《聊斋·聂小倩》的神怪动画电影《小倩》公映,至今上映六天票房仍然未过千万——这是近几年来以传统知名IP故事打底的国风3D动画电影中,最大的滑铁卢。
家喻户晓的《聊斋》故事,六十多年间数个影视化版本传续的IP影响力,也没能拯救《小倩》的命运。
这版《小倩》曾在上半年最早预定五一档期。但影片在4月下旬点映期间热度冷淡、口碑中庸,随后面对来势汹汹的《维和防暴队》《九龙城寨之围城》等商业大片、以及《间谍过家家 代号:白》和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两部动画同类,选择撤档,令人感觉本片成色不妙,缺乏信心。
重择一个竞争不激烈的冷档期上映,则再次说明了《小倩》底气不足——此番票房失败,并不特别让业内感到意外。
但另一方面,对比几款预告片释出时被广泛吐槽的风评、4月点映时不乐观的观众反馈,本片公映后的观众评价却意外超出预期,尤其是“宁倩”爱情线的感染力得到多数观众好评。
纵使“网红脸建模”“缝合感强”“情节老套”等差评存在,纵使影片不具备太过亮眼的革新性,但《小倩》毕竟也还是一部水准之上的经典新编,豆瓣7.2分和猫眼9.3分的评价,在国产片中也算中等偏上了。
对比今年暑期档末尾上映的追光动画电影《白蛇:浮生》(总票房4.25亿,公映六天票房过两亿),二者同为国民级“人妖恋”的演绎,同样有故事、人物和类型的当代化和商业化,同样有联动上世纪经典影视版本的宣传策略,评分也极为相近,但票房为何能差出数十倍?
这个问题令人困惑,但或许也揭示了经典IP国产动画如今存在的普遍隐忧。
以87版而非原著为底本,改编幅度不小
《小倩》故事的最初版本虽然来自蒲松龄《聊斋》中的名篇《聂小倩》,但当下大众对宁采臣、小倩爱情故事的认知,基本是由过去几十年中的各版影视化再现塑造成型的。
1960年李翰祥执导的《倩女幽魂》是《聂小倩》影视化最早具有影响力的版本,电影删除了原著后半段小倩熬死宁妻的世俗部分,更突出宁倩爱情的专一和纯洁,但浓郁的文人气质和幽怪美学仍有小说风韵。
到了影响力更大的1987版《倩女幽魂》,程小东和徐克更进一步,突出宁倩爱情的偶像化和唯美一面(甚至还有软情色),提升正派燕赤霞和反派姥姥的战斗力,加入“黑山老妖”一角,用人妖斗法的仙侠类型包装《聂小倩》,将电影变为飞天遁地飘衣带的港式浪漫大片,造就时代经典。
所以在现在的观众心中,比起原著中还带着矜持克制的情欲表达,“才子拯救失足女”式的文人意淫味,87版《倩女幽魂》中流光飞舞、恣意潇洒、浪漫唯美的气质,才是宁采臣和聂小倩故事的真正“本体”。
而后续各版小倩故事的诠释,也都顺应时代风气,大体沿袭了87版的框架。在这些版本之中,1997年徐克的动画版《小倩》和2011版《倩女幽魂》都过于颠覆,前者整个将《倩女幽魂》后现代化,后者则荒唐地让燕赤霞和小倩来了一段前世情,是那些年里典型的陆港合拍雷片之一。
回到2024版的《小倩》,影片仿照当代仙侠文化,创造了更大的世界观、更多妖怪、更多法器,关键是大刀阔斧引入“地府”势力,使地府判官成为大反派,更完全改造了“书生带女鬼投胎”这一过程的格局;角色方面,燕赤霞成了逗趣的少年英雄,不再是最终反派的姥姥对小倩多了人情味……
本作虽然没有徐克版《小倩》那么剑走偏锋,但对于87版《倩女幽魂》的改造幅度,也丝毫不小。
双主性格和爱情线的炽热是突出优点
而影片的命脉,自然还在对两位主角性格和爱情线的塑造上。
这版《小倩》里的小倩几乎洗掉了之前影视版本里柔弱的成分,化身“侠女式大女主”,更加敢爱敢恨:对宁生之爱的“要死要活”,自我、自由意识的果敢坚决,乃至更泼辣性感的形象,都呼应了当今观众对张扬女性自我的需求。
而宁生的改编则和《白蛇》动画中的许仙类似:虽然也会糊涂犯错,但文弱胆小的书生气,已经完全让位于敢为爱上刀山、下火海的勇气。
这样毫不温柔敦厚、慢条斯理,而是双方都主动、都打直球、都为爱孤注一掷的CP设定,虽然少了几分朦胧的美感,但给观众带来的是更有朝气、更能发糖、更炽热的爱情主线。而影片有意留的悬念大招,也更加强了宁倩爱情跨越生死、“三生三世”的信念感。
或许有观众会对《小倩》的情感主线提出一些批评,觉得“古偶味太重”也好,不够有新意也罢,但必须诚实地说,在观影过程中,《小倩》对爱情片受众给到的情感满足,是单纯、美好、且足量的,有不少套路化的情节设计(为爱牺牲,前世今生,怨偶误会)是真,不过又超越了一般“工业糖精”的感染力。
这也是影片虽在其他方面“缝合感重”,但仍然能在观众评分中挺住的最大原因。
其他部分或模仿痕迹重或不合理,令观众疲劳且印象分大减
不过除了爱情线之外,《小倩》在其他部分的表现,几乎一概只能被打入“国漫流水线”的层次。“仿作”的痕迹过于强烈,依赖“移植”同类型前作手法和元素、试图在同一赛道上复制它们的成功,在大家已经对这套“国漫公式”感到倦怠的2024年,这些东西不但无用,且很容易成为《小倩》的减分项。
电影里有太多或模仿痕迹“一眼可鉴”、或不太合理的公式化设定,包括但不限于:
1. 以细微的人名差别区分人物前世和今生、传统叙事和创新叙事的方法。《小倩》中的“宁生”并非传统故事中的宁采臣,而是其前世,这显然是模仿追光《白蛇》三部曲中区分永州少年“许宣”和杭州书生“许仙”的设定,这样的方法确实赋予了电影颠覆经典故事的合理空间,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:这部《小倩》实在太像一部《白蛇:缘起》的仿作。
2.诸多模仿痕迹很重的角色、法宝、场景设计。“判官”这个反抗命运、野心勃勃的反派完全是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中悲情人物申公豹的翻版,而且行为逻辑还不太完整;姥姥几乎就是《白蛇》中白蛇师父+宝青坊主的合体;“封魂球”和《白蛇》中“博山炉”一样,都是能进入异时空的法宝;而“鬼城”这个大场景中妖魔横行的设计,有观众说是借鉴《千与千寻》(2001),但更有可能是对徐克动画版《小倩》的拷贝……
3.为了提升作为玄幻神魔类型片的格局,执着于扩大世界观、将故事原型置入世界剧变的改编思路。这一方面是出于国产玄幻网文、日本“世界系”动画、少年漫画的影响,另一方面是为了适应更大规模战斗场景演绎的客观需求,但为将原本限于兰若寺的故事变成牵扯到地府政权更迭的大事,《小倩》选择在缺少合理铺垫的情况下,强行将小倩设定为万众瞩目的“玄阴之体”——这是一个情节逻辑让位于煽情、场面需要的案例。
4. 在3D动画中插入一段2D动画的“国漫公式”。就片论片,《小倩》中宁倩进入封魂球中的2D段落绮丽华美,是影片的亮点之一,但《姜子牙》《落凡尘》珠玉在前,未免会让观众觉得本作创作思路亦步亦趋。
事实上,《小倩》中有许多看上去完成度并不低、功能效果也不错的段落和元素,都因这种“亦步亦趋”的公式感,而显得“又是老一套”、令人倦怠。
无论是角色“对抗天命”的口号嘴炮,还是片中随处可见的各种“类《白蛇》元素”,放在2019年大概能提振观众兴趣和情绪,到了2024年末,就并非如此了——即使是影片最突出的爱情塑造,也不过是某些2000年代古偶的翻版罢了,又有多少真正能让大众耳目一新的看点呢?
当然,在票房惨败的大背景下,以上对《小倩》“老套”的批评也不免有偏激的成分:毕竟同样遵循以上大部分创作公式、同样对观众没有新鲜感可言的《白蛇:浮生》,不也取得了远超《小倩》的票房成绩吗?
《小倩》的失败,除了上述问题之外,肯定还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:缺乏强大成功IP前作的声量铺垫和情怀号召力,相比《白蛇》略显粗糙的动画技术表现,冷淡的影市大环境,不太适合未成年观众、也吸引不了爱情片观众的糟糕档期,几乎躺平的宣传声量,前期因角色眼睛过大而产生的“网红脸”争议,撤档带来的负面名声……
但从《小倩》《落凡尘》的票房失利,以及《白蛇:浮生》不及预期的票房后劲(猫眼实时票房预测最高曾到6.84亿,但最后仅收4.25亿)来看,观众对国风3D电影的倦怠,恐怕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常态命题了。
看着《小倩》的票房失败,本来预备由本片开启《聊斋》系列的片方,大概率将暂时偃旗息鼓了。但友商追光动画明年将上映的同题材新作《聊斋:兰若寺》,又能否拿出新东西,扭转大众的倦怠印象呢?
或许观察对象可以不限于“聊斋”电影,明年春节档待映的巨无霸续集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,是会续写票房神话,还是相比前作热度大幅下挫?如果第二种情况不幸发生,可能就真的说明3D国风动画大片这套“民族文化IP+玄幻大片模式+固定剧作套路”的流水线模式失去类型红利了。
想重新赢得观众,可能需要新的路径:或许是技术迭代革新,或许是新的改编思路、剧作模式,又或许,是挖掘在“爱情”和“反抗”外新的爆点情绪。
任何类型红利都有存在和变化的周期,这是规律使然。想要可持续发展,还是得勇于变革才行呐。
(文/阿拉纽特)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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